秋水时至

十年后又踏入了同一条河。

【奇迹暖暖/祝白】山有木

情人节活动存文,有很小可能发展成长篇

 

 

ooc有,私设如山有
双向暗恋预警
【伪】蒸汽朋克

 

云京的传统,过了正月初七,各坊各里的商铺米行染坊绸庄就该陆陆续续的开门复工了,只是和家人开开心心的闹了个年,大约是把骨头都给闹软了,这些个大老板小掌柜们个个都带着些喜气洋洋的懒意,平日相互瞪得和斗鸡似的冤家也能懒懒散散的拌几句嘴,日常里动不动就怒发冲冠的街坊也可以文文邹邹的说两句吉祥话讨个好彩头,复工的工人和掌柜们也是点卯下班,巴不得年后的订单来的晚一些,再少一些。这时的京城像是一只慢慢苏醒的巨兽,睁了眼,却像抽了骨头似的不想动弹,偶尔蹬蹬腿翻个身,转头又把脑袋磕到了前爪上眯眼打盹儿去了。

只是这惫懒的氛围最迟不过持续到正月十五,十五过后,回乡的脚货商们便也开始从各处返回,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很快就会打破这片土地上一年到头来难得的宁静,他们身上带着的世俗里最鲜活的生命力会把这头庞然大物彻底唤醒。再过不久汴河开了冻,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航道就会迎来大陆各处的商船——不单是人力和风力的,更多的燃烧着煤矿和石油——它们喷出的蒸汽遇上云京料峭的寒意会凝结成一片片白蒙蒙的水雾,弥散在半空中给这个古老帝国的心脏平添上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风雅。等到了上巳,汴河两岸会满是踏青赏乐的童子老妪,这时站在城外南面的坡上回看云京,俨然便是一座庄严逶迤的云端之城。

不过这些暂时同白永羲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位白家新任的掌权者前脚刚设宴送别了越家那位爱吃汤圆的将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脚就被拉到了户部盘了一夜的帐,转身又见枢密院的车马堵在门口,话还没说几句,新成立的枢机院也带着新图纸和预算杀上门来,这些醉心于机关应用之术的年轻人们大约是刚和北境冥家的人交流过,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所需要的金银钢铁资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是以户部侍郎看见枢机院的计划书时好险没手一抖把镇纸砸到自己脸上,费了好大劲才好声好气地把这尊大神请走——枢机院是羲王一手成立的机构,这位朱老也是他三顾茅庐从亲自从越家军中挖来的,很是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狗脾气,硬碰硬少说也要被他喷一脸口水。这位侍郎向来处事圆滑,自然是不肯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当机立断就找他家顶头上司哭了一夜的穷。

而枢机院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回去品一品也把户部真正的意思给分析的八九不离十,转身又杀了回来。

好巧不巧正遇上加了一宿班的白永羲。

认真说来,枢机院从成立至今,短短数年,成绩斐然,推广了不少大利于民生的机械,也理所当然的养出了几个刀砍不动油泼不进的家伙,六部之中眼馋眼热的不少,但真说到要加入的,却寥寥无几。无他,仅仅是术业专攻便堵死了大部分人的念想,临了机械要维修,还得仰仗枢机院,结果唬的枢机院这群专心奇技的愣头青们一个个脾气越发的狗,就是放天子面前也敢寸步不让和人一较高下——

除了白永羲。

前面说了,枢机院几乎是白永羲一手扒拉大的,按云端旧例,匠人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贱籍,就算是百年前为天子设计了整个云京的冥家,最后也没能在云京朝堂站稳脚跟,到底领了郡王的称号去了北境,徒留下一批或是家乡难离或者心意难平的工匠守在云东隐于民间不去。以至于在当时还毫无权势的白永羲找上门时,大部分人都抱着看这位崭露头角的白家英才是怎么撞得满头包的心态放了不少狠话,直到他真的从故纸堆里扒出了旧制,说服了掌权的白家家主上书重设枢机院。

这算是开了个头,此后枢机院这些眼高于顶的高手们还捅过不少篓子,也不知承了白永羲多少人情,所以这会儿一看见这位羲王爷就不由的开始气短。

这放其他人身上也就罢了,偏偏枢机院这群不爱华服绸缎就爱摆弄木头钢甲的怪胎们缺钱缺志气缺心眼,百年来唯独还剩下这点良心死死的钉在身上,甫一见到白永羲那张稍稍带些倦意的脸,话还没说半句,周身的气焰瞬间消了泰半,等双方互相打过招呼,这剩下的一点小火苗也和风中残烛似的“呼”地被吹得灰飞烟灭了。

枢机院领头的院判潭炆是个年轻人,也是院里少有的几个头脑清晰的顶梁柱之一,谈判最是讲究趁热打铁,如今户部请来了白永羲这位大神,一个照面就轻轻巧巧一盆冷水浇的他们从头到脚一粒火星都不剩,哪还有什么成功的可能。于是当下也不和户部多话,毫无诚意的告了声罪就想带人离开。

“潭院判,”白永羲那好像是永远四平八稳的声音突然传来,“枢密院送来了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有兴趣一起来看看吗?”

初升的日光下青年的白发微微有些刺目,而他的眼睛竟是比这旭日还要更亮一些。

“敢不从命。”

 


转眼又是一天华灯初上,这会儿刚过了十五,京城里的年味还没完全散干净,路上来往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出奇的多。离开枢密院时,白永羲捎上潭炆,大大方方的往朱雀大街绕了个圈子,顶着这位院判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买了不少造型可爱的糖果和点心,末了,还挑了一只大胖青虫造型的吹糖给他做礼物。

潭炆木然地道了声谢,接过糖果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爬下了车,会熟门熟路地指使家人买糖买花的白永羲和他平日里冷面冷心的形象相去太远,让他一下子有些发悚,而他心里那些隐隐的不满也不知何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终于送走了潭炆的白永羲长舒一口气,被各项事务接连轰炸快了两天两夜的年轻人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微微阖目松了腰板向后靠去,没了那双亮的出奇的金眸,他眼睑下两团淡淡的乌青颜色突然明显起来,整个人都如同烟雨中的亭台一般柔和了不少,“阿泽,我们先不忙着回家,去趟碧天升云阁。”

涵光殿的祝火已经熄灭,按照惯例,四家之中最早离开云京的就是这个都城当初的设计者,越千霜则一般会等到闹过元宵,而最晚走的,是南境祝家那位看着像是成天不务正业的郡王。前两位走时,白永羲都会在设宴为其送别,唯有这最后一个,每次三杯水酒都嫌多。

白永羲按以往的惯例斟满了酒杯,今年祝羽弦走的格外匆忙,只差了位家人留了幅炽天火凤图给他,这是他认识这位祝家主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收到这么正儿八经的礼物,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这会儿人已经跑了,他也没处还礼,只能像往常一样敬他三杯以资感谢。

他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灌水似的三杯酒下肚,没曾想熬了两天腹中空空,酒气一下子涌上头来,登时一阵目眩,眼见着南面的夜空中一只巨大的凤凰浴火而出,根根翎毛之上都带着见风而长的火苗,一声清吟之后冲天而起,竟是径直往京城的方向来了。

白永羲愣了愣,然后笑了,颇是有几分为自己的酒醉后的幻觉自豪的意思,书里所记醉鬼的美梦,不外乎是星星月亮或是心肝宝贝,怎么轮到他了,就是这么一只鹏程万里的火鸟呢。

然而注意到这个美梦的,似乎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本来闹哄哄的大街小巷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随着夜空中那只大鸟的接近,惊叹之声似乎越来越大了。

......不是梦。

白永羲的眼瞳骤然清明了起来,当然更不可能是真的神鸟凤凰。

那大约是一架装饰的极其华丽的木鸢,只是木鸢这种东西怕风又畏火,平常只要天气干燥,一不留神须臾间就能烧的只剩个黑漆漆的骨架,且只有在极其严苛的条件下才能起飞,如今分明刮着不小的西北风,这只木鸢是怎么在着了火的情况下向正北而来的呢。若只是试探还好说,要是来者不善,在这当口要疏散满街的百姓难度极大,一个不慎要是引起了恐慌和踩踏,只怕是要吃大亏。

白永羲一边盘算,一边着人通知枢机院和京畿守军加强戒备,不管这只木鸢是不是真的冲着云京而来,今夜只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那火凤凰的速度极快,不过几口茶的工夫,身形就又大了一圈。如今终于可以看的清楚了,与其说那是一只着了火的木鸢,不如说,那只木鸢的装饰就是周身层层叠叠的火舌,相传凤凰可于火中涅槃,这熊熊燃烧的业火大概便是这只凤凰一飞冲天最好的助力了。

此情此景,不由的让人想到一幅画——

白永羲阴沉着脸抄起越千霜前日送给他的破霜弓纵马就走。

 


云端的木鸢以轻快和不稳闻名于世,这种木制机关可载人可载物,在无风时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却罕有人问津,一是因为所需木材极端畏火且造价昂贵,二就是因为只要遇上了风,它就会被裹胁其中随波逐流,从此东西南北再也由不得主人说一句话。

现在,祝羽弦解决了这两个难题。

有句老话说的好,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最是大煞风景,祝羽弦这种风雅之士自问从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于是新年一过,他很是诚心的沐浴斋戒了两天,准备挑个好日子在全云京的注视面前展示他南境炽凰的绝世风采。

当然,要是能弄出个凤鸣岐山的名号逼得那位天子先动手是最好不过了。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木鸢滑翔到京畿郊外的时候,云京那些不解风情的守军动手了。

先是从那不知何时就矗立在京郊的云禅天塔上传来了隆隆的闷响声,接着京城上空似有影影绰绰不甚分明的巨大龙尾滑过,祝羽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不知哪儿来的追魂箭如跗骨之蛆般的缠上了这只美丽的凤鸟。

木鸢飞在空中,俨然就是一个自带照明的靶子,祝羽弦暗骂一声,云京的守军一多半是镀金的少爷兵,认真算来全是绣花枕头里的草包,如今被操练的反应这么迅速,显然是某人在背后搞鬼,果然还是没忍住留的那副画坏了事。

事到如今,这只木鸢肯定是不能要了,他一咬牙,果决的扯了件披风从凤鸟身上翻下——夜黑风高的,若是再大大咧咧只穿白衣,只怕在半空中就要成为弓箭的靶子了。

只是这会儿木鸢离地太高,就算有轻功傍身,多半也会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祝羽弦一边攥紧了披风调整姿势,一边颇是遗憾的想,这次可真狼狈,有些人可真狠,下次见面了一定要狠狠的占他个大便宜。

破空之声传来,他心念电转,刚要躲避,却发现那箭速度和力度都软绵绵的异常熟悉,且并不冲着自己的手脚躯干招呼。

他左脚往那羽箭的箭身轻踢借力,像一旁侧滑了几丈,力道刚泄,又一只箭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在他脚下。

他当即老实不客气的再度借力腾身而起,气竭时,下一只箭总是能出现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这么一步一提气的,他竟是生出了几分自己在凌空御风而行的错觉,以至于在最后那只箭并没有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时,他一脚落空,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好在此时他离地不过丈余,除了滚了一圈狼狈些,也不甚疼痛。

祝羽弦拍拍土,起身环顾四周,那个他刚刚赌咒发誓说要好好占个便宜的某人正面色青白的看着他,手里还拎着一把纹饰极精美的大弓。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呦,永羲,”南境的郡王殿下顶着一头草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饶是脸皮厚如这位祖宗,也多少有些尴尬,“今天晚上月色不错嘛,一起走走?”

“祝羽弦你!”云京的羲王殿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准备吼人,张口喊了声名字却一下卡了壳,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形容词好拿来形容眼前这位胆大包天却实际上和他没什么交情的郡王殿下了。

罢了罢了,只是我一时的魔障而已,白永羲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话,转身便走。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背上的汗早已打湿了厚重的朝服,连四肢百骸都像是虚脱似的不停颤抖,夜风吹过,他挺的笔直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些踉跄。

“白永羲......白永羲......”祝羽弦目送他远去,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位宿敌和挚友的名字。他疯狂跳动着的心在一遍遍的呼唤中慢慢平静下来,那自十岁起就早已结成了冰的血脉却在这荒郊野岭的冷月之下慢慢活了过来,“永羲,永羲!”

他向着心上人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夜无话。

 

 

三天后,祝若笙在云东和云南交界的山脉口接到了被打包塞在老破牛车上身份贵重的祝家家主,他穿了一身繁复厚重的青衫,眼角眉梢俱是春意,嘴里衔了根恹恹的野草,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祝若笙甫一见他就差点被他身上的酸臭味给熏晕过去,偏偏这位家主一点也不知道知情知趣这四个字怎么写,巴巴儿的往她身边凑:“若笙,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落难还有美人舍命相救,投怀送抱。”

这位军师很是嫌弃的推开祝羽弦的脑袋,回道:“您这叫色令智昏!之前谁说这次行动是为了舆论造势,是为了试探云京守备的?现在倒好,大概再过三天全云端就该知道在情人节当夜云京出了龙凤合鸣的一段佳话了......好,就算不说这个,人家三言两语你就把木鸢的图纸全交给别人了是什么意思啊,您和冥家纠缠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拿到了图纸做出了成果,结果倒好,全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南境十万大山,本来搞这些高来高去的东西就不实用,”祝羽弦无所谓的将双手枕在脑后,笑道,“只是完成我爹的一个心愿罢了。云东一马平川,交给他这木鸢才会对云端更有利。”

“我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忠心为国的好汉了,”军师少女讥道:“当年在老郡王和王妃面前哭着发誓要用云端天子的血来祭奠亡魂的不知道是谁。”

“不会再有那样的天子了,”青衣的年轻人的眼里像是落了漫天星子一样,“法的贯彻会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包括他,包括我,包括天子。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随他执笔勾画这江山社稷,那么多年轻的、天马行空的想象,那么多可以期许的未来。若笙,”他笑嘻嘻地又把脑袋凑到了少女面前,“那样的一个人,他是我的。”

祝若笙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会和这只刚刚求爱成功脑袋里全是浆糊的大孔雀较真简直是吃错药了,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幸福的弧度——

千霜,我们期待的太平盛世,大概很快就要来了。

 

【完】

 

 

作者碎碎念
首先要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们,其实这是一篇长篇设定,被我强行改成了短篇贺文,所以有什么看不懂的全是我的错,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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